【魄魄】【完结篇】命运的巨轮/5
鬼鬼躲在船长办公室外面，狠狠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哽咽出声。
她想起来一切之后，便大大落落地冲上来要找白敬亭。那些水手，一个个的跟没看见她一样，僵硬无魂儿，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。可是杰克撒正在和白白说话，于是她便暂时躲在窗外，偷偷听着。
也许在之前，鬼鬼还有几分想要质问他怎么这么傻的气愤。可白敬亭的每句话都像个催泪弹似的，一个一个炸在心里，叫她此刻除了流泪和心疼别无他想。
一个人过是很难熬的。鬼鬼想象着他说这话的样子，便不忍心站在他面前戳破他的梦。她捂着嘴巴，终究还是噔噔噔下楼回了自己的屋。
鬼鬼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。白白说只是想和自己一块儿死掉，可她却想叫他好好地活着。
她是维加斯族的女巫，没人比她更了解维加斯族的圣物。逆转时空，死者为引。那么自己就是那个引，海洋之心就在自己的身体里。如果自己把海洋之心扯出来，她就又是个死人了，一切也就都没了。可这样不打一声招呼，白白怕是会痛苦余生。总要让他知道情况……
可如果叫他知道了，他大可以表面上答应离开这段时空，却再进一次循环。反正，只要一重新开始，自己就什么都忘了。
鬼鬼懊恼地想，说不定之前也已经发现了真相，却被他这样哄骗过去了。哼，阳奉阴违的白白。
她依旧静静地躺着，苦恼地咬住了嘴唇，合上了眼睛。我要想一个办法，叫他心甘情愿地放下才好……
“我可以进来吗？白白。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，白敬亭吃惊地抬头看向站在他房间门口的女孩。她明媚的笑脸和亲昵的一声“白白”，恍惚间，他真的好像回到了两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。
随即白敬亭反应过来，眼睛又不再发光，声音颤抖:“你，都发现了？”
鬼鬼点点头:“嗯。”
她依然笑着，眼里却盈满了泪水:“白敬亭你个大傻子！你——”
“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我傻。可是我真的很幸福，”白敬亭苦笑，制止鬼鬼接下来要说的话，“能再见到你，能和你在同一个时空，我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。不用再劝了，鬼鬼。”
“可是这样我不能认得你！”鬼鬼委屈不已，“这种循环里，我都没办法和白白你在一起，你都不主动来追我的吗！”
“诶？”白敬亭以为是来劝自己放下的，一时没反应过来，“那不是年龄不合适嘛……一开始我可是一遍遍地追啊，可是再之后就……”
白敬亭有些无奈地、下意识地抚上已经出现了白发的额角。
鬼鬼上前心疼地捧住他的脸。他已经是个中年人的样子了，有深深的疲态刻在眼角皱纹，可是他顶多才不到三十岁。
“所以我说你傻，居然把自己的时间拿来和海洋之心做交易。”
“没关系，只要能见到你就很满足了。”白敬亭定定望住鬼鬼的眸子，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。
“可是，白白，你给了海洋之心的时间，永远都要不回来了。一旦和海洋之心缔约，你这辈子死掉时的真实年龄，就是你生生世世的死亡年龄。你以后，都活不久你知不知道！你这叫我以后怎么跟你相守嘛！”
白敬亭一愣:“什么以后，没有以后。我只有这辈子，和你的这辈子。”
“逆转时空都存在，轮回当然也是存在的啊。”鬼鬼皱眉严肃地说道。
白敬亭有些疑惑，鬼鬼却喋喋不休地讲起来:“还好我自己聪明找到真相了，不然你的时间都被耗在海洋之心了！我告诉你哦，有一种办法可以叫夫妻结下生生世世的缘分，每次轮回后都能带着记忆重遇，再结为夫妻。只不过，凡是这种秘术嘛，都有点儿代价。结了缘的夫妻，一个先死，另一个必定会立刻随之殒命。你这样子浪费你的命，岂不是叫我们以后早死，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啊！”
“真的吗？”白敬亭简直不敢相信。如果真是这样，自己是不是应该努力地活长一点？可是……
“鬼鬼你不要骗我了，下辈子的事情谁能知道呢……”
“白白！你怎么能说我骗你呢！我可是维加斯的巫女，我说过的海洋之心可是真的，你也看到了。结缘秘术当然也是真的。”鬼鬼有些不满，认真地强调道。她拉过白敬亭的手，拿起一旁的裁纸刀，在他掌心迅速地划了一道血痕，又同样划伤自己的手掌。
“鬼鬼！”
鬼鬼不理，与他对上手掌，闭眼念道:“以心为证，以血为约，红线绕掌，缘分不灭，生生世世，共赴阴间。”
白敬亭惊讶地看到二者手掌心发出光芒，有一缕一缕的红线从两人合上的刀口中纠缠而出，一圈一圈地捆住二人的手腕，一直延伸到二人的心脏处。接着红线消失了。
鬼鬼拉开白敬亭的上衣，仿佛在炫耀自己说的是对的一样得意:“你看！”
一枚小小的红线结的图案出现在他的胸膛上。
“我胸口也有哦，要不要看？”鬼鬼嬉笑道。
白敬亭看上去年纪不小了，却还是一副经不起调戏的模样:“呃，哎呀，这是办公室呐……”
“啧啧，好吧。总之，这下白白你信我了吧？”鬼鬼又恢复了认认真真的神态，“你快离开这个海洋之心这坑货的循环，不然我只能生生世世跟着你做短命鬼了！哼，也得多亏海洋之心，不然你也再见不到我，也就没办法和我结缘。真是的，我到底该骂它还是谢它……”
鬼鬼嘟嘟囔囔，白敬亭好笑地戳一戳她的腮帮:“好了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什么了？”鬼鬼故意嘟起嘴。
“我该努力地活长一点，好叫我们以后都能活长一点。”白敬亭依旧戳戳她的腮帮。
“哼，这还差不多。这辈子我是个短命鬼，下辈子可不要跟你做短命鬼了！”
白敬亭听到又有些低落:“别说。我对不起你。”
“你没有对不起我啊。”鬼鬼柔声安慰，“而且你以后每一辈子都赔给我啦，怎么样我都原谅你。”
“所以……我要尽早抽身海洋之心的时空是吗？”
“对啊……它现在已经拿走你不少时间了，再不走你还有多少时间好过啊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”白敬亭抱住鬼鬼，声音有些发哽。可是现在走了，他又要努力地活着，岂不是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到下辈子、才能再见到鬼鬼？
“唔。那就……等快到岸的时候，你再离开好不好？”鬼鬼埋首在他肩上，抓着他的衣服，闷闷道。我也想，想多陪你一会儿啊。
上岸即进入下一次循环，如此便又短了不少命，所以最迟不过上岸前。白敬亭听见鬼鬼又絮叨起来。
“……好。”他乖乖应声，在鬼鬼颈窝蹭了蹭:“让我再靠一会儿。”
鬼鬼环着他，在他看不见的背面落泪。对不起，我终于也骗了那么聪明的你一次。
白敬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病房了。他还担心醒来就在水里淹死了怎么办呢，原来他已经侥幸被救上了别的船。
仿佛做了一个梦，此刻距离他落水只过去一天而已。白敬亭平静地把所经历的事讲给这艘船的船长听，当然除去了海洋之心那些魔幻的部分。船长唏嘘不已，送他回了他的家乡。
白敬亭上岸之后，莫名有些脚步不稳。也是，毕竟好久没切实地踏上岸了。他回到了船舶公司，叙述了一切，报了警，找到了鬼鬼的遗体。
等鬼鬼下葬之后，白敬亭就不大想出海了，他就想踩着实实在在的土地，离鬼鬼近，安心。再加上他看上去着实苍老了许多，老板也很遗憾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居然遭此不幸，便叫他看守码头就行了。
在码头，消息依然很广。白敬亭听说，杰克撒在海难里死了。朋友一场，他便也给他立了个碑，此后往墓园里的时候，又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。
之后白敬亭就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，偶尔觉得人生无趣的时候，他就摸摸心口那个红线结的花纹，便也觉出生命有鲜活的意思。
有一天他也真的老了。他见到了同样老去的露丝鸥。她嫁人了，有可爱的孙子孙女跟着她一起。但是她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望着海时，白敬亭知道她从没忘记过杰克撒。
“他在水里不肯上来，就会不停地啰嗦。叫我嫁人生子，好好地——”露丝鸥说到这里噗嗤笑了，“好好地活到老死。”
“真是傻话。可是——这是我听到的他的最后的话，我当然要听他的话。”露丝鸥不再言语，也敛起了笑意。
白敬亭不知想起了什么，他觉得也许露丝鸥讲的对，她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让自己好好地过下去，自己应当听她的。
笑了笑，他递给露丝鸥一件东西。是海洋之心。这么多年了，也算是物归原主，也算是给露丝鸥一个念想。
“也该还你了，是我在海水里拾到的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
露丝鸥接过，深情地望着它:“白船长，你知道海洋之心的传说么？”
“知道。”白敬亭眯了眯眼睛，“鸥小姐，我不是白船长了。”
“对对，还真是忘了。”露丝鸥不好意思地笑了，“不过，我也不是鸥小姐了呢……”
向前走了几步，露丝鸥将海洋之心丢进了大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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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是好结局还是坏结局，自己理解啦……